考試的過程果真如葉景顏所料，有沒有耳機，都影響不了她的聽力題結果，反正都是靠直覺蒙題，唯一的區別就在於之後的心裏感受。

她一直記得，考試開場五分鐘後武誠君跑進來看到她戴著耳機的眼神，有點兒意外，有點兒失落，有點兒小小的傷心，一瞬間就讓葉景顏覺得心虛難耐。

為什麽心虛呢？她自己卻找不到答案。

不管怎麽說，程燁總歸還是一片好心，自己沒有什麽理由不接受他的好意，更何況是在這樣緊迫的情況下。

但是總覺得有一點兒背叛的感覺，如果她能夠一直等待著武誠君回來，說不定現實就不會是這樣的。

不過就算是這樣，她也沒有什麽錯，就算是一直等他，也不會有什麽改變，一點兒都不會有。

因為他不喜歡她，他很早就清楚地告訴她的。

所以她不需要內疚，不需要心虛，她一直對自己這麽說。

“不心虛就對了，你又不是他什麽人。”

葉景顏立刻打了個哆嗦，立刻意識到自己對面還坐著一個人，而且那人正一邊吃得不亦樂乎，一邊冰冰涼地吐她的槽。

“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？”

“拜托，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在跑神的時候就把想的全說出來的毛病嗎？”

“你不會斷句嗎？這麽長的句子很影響我的理解力啊！”

“哦，我忘了你智商有限的這個現實了，抱歉。”

葉景顏嘴角抽搐，很想把眼前的一盆水煮魚都蓋到他頭上，但是因為錢是從自己腰包裏出的，頓時又覺得肉疼舍不得。

“我說你也吃啊。” 程燁似乎是吃得挺香，連頭也沒擡。

葉景顏無奈的遠望， “難道你不知道我對著你吃不下飯嗎？”

“真傷心~”

“傷死你！”葉景顏回答得毫不客氣，反正他們倆的對話從來都是這樣夾槍帶棒，似乎沒有任何一次是不含火藥味的。

程燁像是突然噎了一下，劇烈的咳嗽起來，葉景顏一開始還冷眼旁觀，不以為然，但是眼看著程燁越咳越厲害，她的表情也有些繃不住了。

“餵，你沒事吧？” 葉景顏把身子往後一縮，表情上有點兒懷疑，可是對方只是拼了命的咳，根本沒有力氣回答她。

不會吧……

葉景顏來不及吐槽，也早把那點兒個人恩怨拋到腦後，趕忙離開座位，又是捶背，又是倒水。

“餵餵餵，你該不會是魚刺卡到喉嚨了吧？還是什麽東西嗆到氣管了？要不要我幫你叫服務員？”在我請客的飯局上出人命，你要不要跟我這麽犯沖啊？！

就在葉景顏手足無措，快要招呼服務員的時候，只聽見身邊的人幽幽地感嘆了一句：“要是你平時對我也能這麽關心一下就好了……”聲音裏有幾分故作深沈的遺憾，有幾分惡作劇得逞的得瑟，有幾分快要繃不住的笑意，唯一不見的是，是方才上氣不接下氣的狼狽相。

葉景顏嘴角抽了幾下，然後直接毫不客氣地掐著他的脖子一陣猛搖， “捉弄我很好玩嗎？你怎麽不趕緊去死啊混蛋！”

程燁一邊笑嘻嘻地躲避她的攻擊，一邊順毛安撫著道：“好了好了，讓周圍人看笑話呢……”

果然是結怨已久的宿敵，一下就戳中了葉景顏的軟肋，介於在公共場合不好發作，葉景顏狠狠剜了他一眼，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，咬牙切齒地看對面那位跟沒事兒人一樣繼續吃得香噴噴。

真是一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人！

如果不是要感謝他雪中送炭給自己送耳機（雖然這塊炭有跟沒有都一樣），她也絕對不會想要請他一頓飯，其實只要她想的話，連這一頓飯她都可以賴掉，反正她對他從來都是勢如水火。

但是武誠君在場。

在考試過後程燁笑嘻嘻地攔住葉景顏讓她請客時，武誠君就站在她的旁邊，別有用意的眼神在她和程燁之間來回跳轉，平時想都不想就會拒絕的事情，但是那時不知是因為什麽心思，居然答應了。

葉景顏這邊嘆氣中，程燁那邊倒也不客氣，已經吃到尾聲了，一擡頭，看見葉景顏仍是頂著一張撲克臉，不由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。

葉景顏沒反應過來，一時被他占了便宜，立刻拍掉他的手， “你幹嘛？”

程燁若無其事地收回手，“沒事，看你半天沒動靜，還以為你肉疼得已經死過去了。”

“你才死過去了……” 葉景顏不滿地嘟噥。

反正一直以來都惡語相向，程燁也不在乎，只是拄在桌子上，托著下巴打量她， “餵，我有些搞不明白，你為什麽就這麽反感我？”

“因為你招人反感啊。” 葉景顏想也沒想。

“我是說正經的。”

正經的……

葉景顏看了他一眼，覺得他的表情很認真，她腦子裏那些敷衍又惡毒的回答頓時說不出口了。

說正經的？她哪裏知道知道為什麽反感！初見相煩，再見相厭，那還可能三見四見五六七八見跟好友哥們兒一樣其樂融融，怎麽想都不可能和平共處吧！

“可是如果你真的反感我的話，以你的性格，大概是不會搭理我的吧，擡杠這種事情就像是鼓掌，只有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。”

葉景顏聽得有些不耐煩， “麻煩你把語言轉換成我能聽懂的話，我說過我有語言理解障礙的，文藝青年神馬的神的不適合你。”

“看吧，你回答我了。”

葉景顏翻白眼， “廢話！你到底想說什麽？”

程燁彎了下唇角， “我想說，或許你並不是像你嘴裏說的那麽討厭我。”

這人！

葉景顏有些惱了，剛想吐槽他“做人要不要這麽湯姆蘇”，只聽見他接下來的話。

“如果你的真的討厭我的話，大概也不會理會我的一切言語，更不會對我的各種言行做出反應，不是嗎？”

一瞬間，葉景顏覺得自己的內心好像動搖了一下， “胡，胡說什麽？！”

程燁依舊只是微笑地看著她，游刃有餘地晃動著手中的玻璃杯，像是等待著獵物自己露出馬腳的獵人。

在這樣的眼神下，葉景顏覺得如坐針氈，她太討厭這個眼神了，好像能把她的一切都看穿。

“你吃好了沒？吃好了我去結賬。” 葉景顏很蹩腳地把話題轉移方向。

程燁微笑， “吃好了。”

葉景顏撇了撇嘴，灰溜溜地跑到櫃臺去結賬，而程燁居然也很配合，對於剛才那些尷尬的話題也沒有重新提起，這讓葉景顏不由得松了一口氣。

走出餐廳的門外，葉景顏突然發現外面竟然在下雨，帶著深秋特有的寂寥涼意。

“要我送你回去嗎？” 程燁笑得挺得瑟，就差在腦門上貼上“天公作美”四個字了。

葉景顏敬謝不敏，很幹脆地回絕：“不用了，傘你自己留著吧。”

原本見他帶著傘來，還嘲笑他娘娘腔，現在看來，人家那叫先見之明，倒是自己成了傻逼一個。

程燁也沒再繼續堅持，只是把傘塞到了葉景顏手裏， “那就把傘借你吧，我宿舍離這裏不遠。”

瞧著這雨勢，葉景顏也不推辭了，就接受了他的好意。

“那就謝謝你了。”

不過剛接過傘，葉景顏就想起來一件事， “我該不會是又要請你一次客吧？”

程燁笑瞇瞇， “當然。”

葉景顏立刻一排黑線，覺得手裏的傘瞬間變成燙手的山芋，果然那家夥不會無緣無故的發好心。

“放心吧，我開玩笑的，頂多是你請客，我買單。” 程燁沒再繼續逗她，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。

葉景顏捂著額頭，義正詞嚴地控訴：“你這人怎麽這麽討厭？沒聽過男女授受不親嗎？”

程燁楞了一下，然後哈哈大笑起來，似乎是遇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喜事。

“果然……” 程燁笑著看向葉景顏，好像是看著一件寶物， “我果然是喜歡你的。”

葉景顏怔了怔，扭頭， “又在滿嘴跑火車……你什麽時候才能不說這些謊話！”

“謊話？你覺得這是謊話？” 程燁釋然地笑道：“就算是謊話，我也說了至少一百遍了。”

“就算是說了一百遍，一千遍，謊言依舊是謊言。” 葉景顏的表情有些繃不住了，丟下這幾句話之後，匆忙地撐開傘。

“拜拜，傘下次有機會再還你。”

面對葉景顏的逃離，程燁的嘴角挽起了更深的弧度。

她本可以選擇無視，但是她沒有；她本可以拒接他的任何好意，但是她也沒有。

也許她其實並不討厭他，只是她自己還不知道；也許謊言說了一百遍已經產生了效果，她自己也不知道。

不管怎樣，這都是一個很光明美好的開始。

他這樣堅定的認為。

PS: 在葉景顏不知道的某個男生宿舍內，有個名為方紹奇的炮灰君正望著雨簾，幽怨地喃喃：“程燁啊程燁，你借我的傘到底什麽時候還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最近工作的事情各種煩啊各種煩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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